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提出，要“提升碳排放統計核算核查能力，建立碳足跡管理體系，擴大全國碳市場行業覆蓋范圍”。那么，怎樣測出碳足跡的準確“步數”呢?3月5日下午，《中國化工報》記者采訪了全國政協委員、中國氣象局科技與氣候變化司副司長張興贏。

　　“《政府工作報告》提出‘核算核查’，就是說這個數據是可考核、可測量的。”接連兩天會議后，張興贏嗓音有些嘶啞，但聽到“碳”，他的臉上又跳出了興奮。在繁忙的會議間隙，他用半小時向記者介紹了工業領域如何捕捉碳足跡，并最終實現步步為“贏”。

　　從“碳估算”到“碳核算”：贏戰碳核查

　　“雙碳”話題是近年石化行業的“頂流”，而碳核查是繞不開的話題。

　　“我們目前怎么計算工業碳排放?是根據能源消耗量和碳排放系數來計算出碳排放數據，這也是目前國際通用的辦法。”張興贏說，“但這種數據是不夠準確的，能源精細組成成分和用量不容易精確獲得，能源碳排放系數也是估算出來的；同時這種傳統的計算方法很難實時計算統計，通常都是以年度為單位計算，無法動態更新，因此這種計算出來的結果只能叫‘碳估算’，不是‘碳核算’。”

　　在張興贏所在的全國政協環境資源界，有不少石化企業“大咖”，如中國石油董事長戴厚良、中國海油董事長汪東進等。張興贏說，他們曾就此進行過討論，認為碳核算的不準確性給石化行業減碳降碳造成了很大困擾。同時，歐盟啟動實施“碳關稅”后，對有外貿業務的石化企業而言，準確的碳核查是打破這座綠色貿易壁壘的關鍵。

　　“這些企業都在推進碳核查。比如油氣開采時產生的甲烷是比較大的一個量級，他們就很想知道自己的甲烷排放多少，哪個環節排放多，采取的優化措施到底有沒有成效。”張興贏笑著說，“還有委員和我調侃，讓我去他們公司的環保部門工作，幫著算算碳排放，你看這得有多著急!”

　　從“自下而上”到“自上而下”：贏在“高精度”

　　如何準確捕捉碳足跡?張興贏向記者介紹了高精度溫室氣體觀測技術，以及中國氣象局目前正在推進的碳監測核查支持系統(CCMVS v1.0)。該系統可為全球、全國、省、市及格點尺度人為碳排放總量變化和自然碳匯變化，提供客觀、全面和及時的監測與核查支持。

　　這與現在的核算方法有何不同?張興贏解釋說：“傳統的核算方法叫自下而上，根據下面的統計數據計算空氣中碳排放多少。現在我們自上而下，用衛星和地面觀測站測量大氣中的二氧化碳含量，然后反推是哪里產生的碳排放導致某時某分在某點有這么多的二氧化碳。”

　　據介紹，中國氣象局20世紀80年代就在青海瓦里關建立了全球大氣本體觀測站，實現對《京都議定書》管控的7大類30余種溫室氣體的觀測；自20世紀90年代初開始，在瓦里關全球大氣本底站開展甲烷觀測；2009年起逐步在其他區域本底站建立在線觀測業務，積累了我國最長序列的高精度甲烷觀測資料。

　　“高精度”有多高?具體到石化等工業領域，這項技術又將如何應用?張興贏表示，目前的技術水平可以達到全球1°×1°(約100千米×100千米)、中國區域45千米×45千米的精度，部分有較完善觀測資料的省份可以達到9千米×9千米(山西)或者5千米×5千米(江蘇)。如果具體到某一個工業區域，可以達到1千米×1千米，未來精度還將繼續提高。“只有這樣，才能捕捉真正意義上的碳足跡。”他說。

　　“我們已經建成了117個高精度的碳監測點。去年年底，還啟動了面向碳盤點的下一代全球碳監測科學實驗衛星項目。”張興贏介紹說，中國氣象局的碳監測核查支持系統已在16個省份建立了分中心，今年的重點任務就是推動這項工作的業務化運行，為國家和各行業的碳核算核查提供支撐。

　　從“中國模式”到“全球模式”：贏取話語權

　　除了推進科技成果的業務化運行外，另一件事還掛在張興贏心頭：世界氣象組織(WMO)執行理事會批準的“全球溫室氣體監測基礎設施”計劃。他正是這一計劃的專家組成員。

　　張興贏告訴記者，目前該計劃正在包括“中國模式”在內的各國模式中遴選、比較，最終將選定數個模式進行耦合，作為聯合國測量各國溫室氣體排放的官方模式或“全球模式”。“這個工作如果中國不參與，我們就對未來這種新的碳核查工具沒有發言權。”他說，“現在我在專家組里，正在積極推動中國的碳核查模式能夠更好參與到聯合國的工作中去，這也是中國對國際社會在應對氣候變化方面做出的科技貢獻。”

　　記者了解到，這一計劃的進展也備受碳排放大戶石化行業關注。隨著“雙碳”時間節點逐步逼近、全國碳市場擴容屢屢傳信，許多石化企業都產生了環保成本方面的憂慮。如果應用全球普遍認可的碳核查方法，能夠實現可監測、可核查、可支撐，科學準確反應行業及企業的碳排放水平，行業企業在進行綠色轉型時，也就會有更加明確的方向和更合理的手段。

　　“我們一直很關注能源領域碳核查，這是我們氣象和氣候服務里非常重要的一塊。”張興贏說，如今，他的關注正在逐漸開花結果。